《武威金石志》一部体现金石品质的文化著作
程对山/文
煌煌一百三十多万言的《武威金石志》摆放案头,装帧博约厚重,质朴大气。所载碑志铭文,内容翔实,丰盈生动。初读一遍,竟耗去我的半月时光。阅读时思绪常停驻于书中的古碑残碣之间,沉吟品悟之际,胸臆间升腾一缕对作者及本书的由衷敬意。
据说,近年来由于“书号”紧俏加之纸张涨价等因素,出版一本书的成本翻了近两番。尽管如此,仍有一些作者竟“自费”印行自己的作品,这令我感佩不已。但翻书一看,先前的感佩之念一扫而光,剩下的就是替他心疼那些出书耗费的大笔银两。说实在的,那些“著作”之所以乏善可陈,盖因技艺无突破,思想无高度,学术无新意。大抵守不住心思、耐不住寂寞、坐不住冷板凳的一些文人所出之书,都是这般水平。
王其英先生则有别于以上衮衮诸公,《武威金石志》和作者的德行同出一辙,体现出一位严谨学者所固有的金石品质和文化情怀。
金石者,钟鼎丰碑之称也。我一直认为,古人之所以将一些重大史实和人物德行铭刻于金石,不外有三种品质。一曰珍罕,如钟鼓馔玉之铭;二曰质朴,如乡野庙祠之碑;三曰坚硬,如荀子“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”之谓。因为珍罕、质朴、坚硬,古人才将功绩“镂于金石,琢于盘盂,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”。因为具有金石般珍罕、质朴、坚硬的品质,《武威金石志》在凉州文化研究类书籍中,显示着沉凝淡定、大音稀声般的文化力量。
《武威金石志》的珍罕品质,体现在作者钩沉史籍,别具慧眼,发现诸多此前罕有的新鲜史料。年轻时,我在乡下教书时曾逢一位姚姓老者,云其先祖当过“皇帝”。我凭自己单薄的历史知识简单判断,历代皇帝中根本没有“姚”姓之人,不免哂笑一番。翻开《武威金石志》,看到内中收录的《姚恭公墓志铭》,发现隋朝凉州籍大将军姚辩的先祖乃十六国时期以长安为都的“后秦”皇帝姚兴。后来,姚兴发起十万大兵攻陷凉州,掳掠高僧鸠摩罗什抵达长安,曾让凉州百姓恨恨不已。这样看来,当年姚姓老者的话语并非虚言。如今读《武威金石志》,让我想起青年时的轻狂模样,顿有羞愧之感。
其实,我对名将姚辩的故事茫然无知也算情有可原,姚辩战功赫赫却正史无传。唯长安发现的大书法家欧阳询书写的隋朝《姚恭公墓志铭》中才载其事迹。不独如此,凉州“杨府”主人,上柱国、光禄大夫、蓟镇总兵官杨嘉谟,煌煌《明史》中竟也无其传记文字。《武威金石志》收录《杨嘉谟墓志》中却载有其事。明代高僧锁南坚参具有和元代萨迦派五祖八思巴同样的皇封“国师”地位,曾在武威修复百灵寺、大佛寺、白塔寺等,地方史志中鲜少此类记述。《武威金石志》收录此类史料,强化了凉州“佛教圣地”的地域属性。明清之际有一个奇特的政教现象,那就是地方军政长官喜欢修建文庙,而拥有“监军”大权的太监却更愿修建寺庙。《武威金石志》之《重修文庙碑》《白塔寺碑》《重修海藏寺碑》等资料,对这一独特政教现象的历史渊薮进行推理探析,史料新鲜,论断新颖,显示出独特珍罕的史学禀赋。
《武威金石志》的质朴品质,体现在作者冷静、客观、严谨的治学风格中。全书共收录金石碑刻作品七百多件,岩画、金文、碑石、墓志、匾额皆原样收录,清晰配图之后又依碑文规范繁体字整理附注,原碑中的讹、脱、衍、倒、缺文字皆能比照史料予以改正、增删,对重要讹误史实进行订正说明,即使碑文中缺损文字实在无法补遗的,作者特用大方格或省略号标示。资料真实,史实评析客观公正,无妄断臆测之惑,更无刻意拔高之虞。叙事论议,文字简约精微,通俗朴实,大有鲁迅所谓“有真意,去粉饰,少做作,勿卖弄”的质朴风华。
贤哲有言,“板凳要坐十年冷,文章不写半句空”。我想两句之间应是因果顺承关系,意为学者当潜心学问,先有“十年冷板凳”之功,后写文章才无“空言大话”,而多丰满事实与斑斓才华。《武威金石志》的坚硬品质就体现在作者二十年来锲而不舍、苦心孤诣的“冷板凳”钻研之功中。我读《武威金石志》时,王其英先生多年来伏首青灯黄卷,烹文煮字,乐此不疲,“不知东方之既白”的治学形象常跃然目前。著名学者张克复大赞《武威金石志》:“书卷积功二十载”“考释准确,表述详实”“乃武威文化建设中的盛举”。所以,《武威金石志》是凉州文化研究领域甚见功力、尽显坚硬品质的一部地方史志类文化大著。
说来惭愧,我比王其英先生晚生数年,多年来混迹于文史研究人员之列。每有所惑必向先生询之,皆得先生拨云见日、鞭辟入里之教诲。所以,在很多场合见到先生必执“弟子之礼”,先生视为戏谑之言,竟未当真。七年前撰成《武威历史名人评传》一书,其英先生在《序》中称本人为凉州“后起之秀”。我想,先生之所以将“过誉之辞”加诸卑身,本意乃勉励我不断努力,做足功夫,在文史研究领域有所成就。遗憾的是,本人难有先生沉潜低调之怀,常离开安静的书房走向热闹的酒肆茶舍。至今思之,犹觉赧颜。今后唯愿向先生学习,耐住寂寞,专一求学,少写一些花样纷呈而风格虚浮的文章,多做一些金石般珍罕、质朴、坚硬的学术研究工作。
汉儒陆贾在《新语》中叹曰:“欲建金石之功,终传不绝之世,岂不难哉?”今读《武威金石志》,不觉“心有戚戚焉”。特撰此文,表达对王其英先生及其《武威金石志》的由衷敬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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